四月一到,城里便热闹起来了。先是街边的杨柳抽了新芽,嫩绿的枝条在风中摇曳,仿佛无数小手在招摇。接着,不知从何处飞来几只黄鹂,躲在树丛里"啾啾"地叫,声音尖细,却也不甚烦人。
花是早已开着的。先是迎春,黄灿灿地爬满了墙头;继而是玉兰,白得耀眼,立在枝头,像一盏盏小灯。待到四月,便是百花争艳的时候了。桃红李白,各不相让。海棠尤其娇艳,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,偏又生得娇小,倒像是故意惹人怜爱似的。
公园里游人渐多。有穿西装的青年,携着女伴,在花下踱步;有白发老妪,牵着孙儿,指点着花名。最是那些照相的,或蹲或站,将镜头对准花枝,仿佛要将这春光尽数装入那小匣子里去。花却不理会这些,只管开着,落着。风一吹,花瓣便纷纷扬扬地洒下来,落在游人的肩上、发上,也无人拂去。
小贩们也趁机出动。卖糖葫芦的、卖气球的、卖风筝的,在人群中穿梭。一个卖花的老妇蹲在路边,面前摆着几盆杜鹃,花色艳丽,却无人问津。老妇也不吆喝,只呆呆地望着来往的行人,眼神空洞,与这热闹的春景颇不相称。
学校里的孩子们也放了春假。他们三五成群,在花下追逐嬉戏,笑声尖锐,惊飞了树上的麻雀。一个瘦小的男孩独自站在樱花树下,仰头望着花朵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花瓣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衣领上,他也浑然不觉。
花开花落,年复一年。人们赞叹四月的美,却不知这美从何而来,又将归于何处。花只管开,人只管看,彼此之间,原也没有什么深意。只是当风吹过,花瓣纷飞时,总有人会驻足凝望,仿佛在那转瞬即逝的美丽中,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。
四月将尽,花事渐了。那些曾经绚烂的花朵,如今零落成泥,碾作尘土。游人们又转向他处,寻找新的乐子去了。唯有那卖花的老妇,依旧蹲在路边,面前的杜鹃却已枯萎了。
人间四月,不过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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